顧小魚沒有別的想法，她想一頭撞死。

前一個誤會還沒解釋呢，怎麽又一個誤會來了？

美容師們一一與她打過招呼，由老陳送出去了。頃刻之間，屋子裏只剩下面面相覷的母女倆。顧小魚一臉赧色，抿了抿唇，猶豫再三，到頭來還是無話可說。

尷尬不知持續了多久，或許須臾，或許萬年，顧媽媽終於開口。沒有質問，也沒有責備，她只是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，柔聲道：“好了，還楞著幹什麽，穿鞋子準備出發了。”

“去哪兒啊？”顧小魚懵了。

“你爸爸晚上不回來，我們娘兒倆出去吃飯，”顧媽媽道，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，“超市不用逛了，商場總可以去看看的吧？”

顧小魚臉上一紅：“……好。”

女人出門沒有不麻煩的。顧小魚上樓去拿了個掛包，挑來挑去，這就是半小時。

顧媽媽在樓下等她，優雅地坐在沙發上，手上翻著最新的珠寶設計周刊。峨眉顰蹙間自有一番韻味，唇紅齒白，遠遠望去，美得如同一幅古典畫。

或許是心態好，亦或是家庭和睦的關系，媽媽奔五的年紀，周身沒有一處歲月的落下痕跡，皮膚白嫩得跟她有的一比，氣質高雅叫她望塵莫及。

顧小魚自愧不如。跟媽媽在一塊兒，她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，永遠都不會變。

車子已經在門口備好，老陳負責開車。顧小魚去拉右後方的車門，被顧媽媽一把攔下。

“你坐老陳後頭去，”顧媽媽吩咐她。

顧小魚幾乎是被趕到了左邊去，上了車還楞著神，老陳對她笑：“小魚，科學研究表明，司機後面的位置是最安全的。你坐別人的車要特別記住，副駕駛是最不安全的，坐司機後面最好。”

“哦，這樣啊，”顧小魚點頭，笑瞇瞇地蹭著媽媽的肩，“就知道媽媽對我最好了。”

顧媽媽也笑，笑著拆穿她：“剛才沒見你說——”

“……恩，這個，”顧小魚幹笑了幾聲，趕緊轉移話題，“媽媽，我把儲藏室的東西拿去送禮了，你們要是有別的用處，待會買點補上。”

顧媽媽嗔她一眼：“那些東西就是給你準備的，不是個小孩子了，社會關系要學著打點。禮輕情意重，念著別人的好也要有表示才行。”

煙和茶各準備了十份，營養品稍微少點，按顧小魚的經濟水平來算，她也買不起太多。這些數量均是經過合理規劃的，能讓顧小魚送得出手，還要符合她的身份。

這些事她從未考慮過。顧小魚受寵若驚，癟了癟嘴，“吧唧”一口親在顧媽媽臉上：“媽媽對我最好了。”

“貝貝說你在臺上特別有範兒，哪兒有範兒，天天撒嬌。”媽媽說她。

顧小魚不服：“炮炮說的沒錯，我在臺上很帥的。媽媽你有時間也來看我演出吧。”

“以前不是不讓看嗎？”一說要看她表演，她一跳三丈高，堅決不讓……這些事，顧媽媽可從來沒忘過。

事實嘛，顧小魚也不否認：“那是以前，現在讓看了。楊老板要賣海洋，我打算把海洋買下來自己經營，媽媽你來，我請你看。”

女兒一反常，顧媽媽立馬會意：“工作不順利？”

顧小魚搖頭。不是不順利，是太順利，順利得她都不能承受了。

過去的事情不必多說，免得媽媽擔心。顧小魚笑道：“媽媽，我也要當顧老板了。肯定不比爸爸能賺，但是偶爾的話，還是可以給媽媽買買買。”

“好，等你給我買買買，”顧媽媽笑得合不攏嘴，“還不快考慮考慮你要吃什麽，快到環球中心了。”

其實大冬天的，顧小魚更願意吃點路邊攤關東煮什麽的。但這東西不太適合跟媽媽一塊兒吃，她琢磨了一下，母女倆去了一家日式料理店。

年輕人在一塊兒吃飯，個個都跟打仗似得，上來就是一通狼吞虎咽。和小黑他們出商演一起吃盒飯的時候顧小魚感觸最深，往往是她才夾了幾口菜，小黑他們就吃了個底朝天。

排練時間有限，雜事多幹一秒都是浪費。也罷是小黑他們跟她太熟了，才從不計較她吃飯浪費掉的時間。不過顧小魚自個兒也不好意思，後來為了不浪費時間，漸漸的，她吃飯也跟打仗似的，雖然她的速度比起身邊人還是慢得不像話。

但到了顧媽媽這個年齡段，生活不是打仗，生活是一種品味。

顧媽媽吃飯比她還慢。她也不是慢，是慢條斯理。一頓飯足足吃上一個小時，也照樣從容不迫，把顧小魚的本就不夠快的戰鬥速度也給生生拉了下來。

飯後往往是繼續工作，顧媽媽提議去瞧瞧有沒有合適的衣服，給她買兩件過年，帶著顧小魚就近在樓下的商場裏逛了逛。

逛來逛去，新衣服顧小魚倒是沒看上，卻一眼相中了掛在門面上的一套情侶睡衣。

這套睡衣還挺有特色的，上衣加短褲，乍一看是一套男款，事實上不是。衣服的肩線和腰線都並非尋常的男款設計，很明顯，上面那件衣服是給女生穿的，下頭那條短褲才是給男生的。

整套衣服走的是可愛風，Q版哈士奇摔在地上，萌得沒奈何。

顧小魚差一點就撲過去了，無奈顧媽媽還走在旁邊。她看了又看，還是沒好意思過去買，若無其事得跟著走了。

跟著逛了兩個小時商場，心裏老惦記著那套情侶睡衣，顧小魚一件也沒看上。

顧媽媽也沒看到適合她的，沒有就算了，衣服這東西隨緣，強求不得。時間尚早，顧媽媽帶她去了負一樓的日用品超市。

顧小魚老琢磨著她的情侶睡衣，註意力不太集中，也沒管這是往哪兒去，只管跟著媽媽走。瞧著旁邊有購物車，自然就去推。

“哢”地一聲，小推車與車群相離，緊接著，兜裏手裏也跟著響了兩聲。

顧小魚腳下一頓，趕緊掏手機。

結果大失所望。她還以為是江喻白呢，來消息的卻是裏飛康。

裏飛康大概是剛收到小飛蟲兒捎回去的新年禮物，興高采烈給她發短信：“謝謝嫂子！新年快樂！”

顧小魚抿唇：“新年快樂。”

顧媽媽一回頭就瞧見女兒對著手機笑，眸光微動，問道：“男朋友？”

突然一句問直嚇得顧小魚一個激靈，做賊心虛似得，趕緊往身後藏手機：“不、不是，是他隊友。下午不是送了點煙麽……剛跟我道謝。”

媽媽點點頭，別過身去繼續聽導購介紹產品。提起她男朋友江喻白，竟然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不高興。

“……媽媽你沒有不喜歡他呀？”顧小魚小心地問。還以為被媽媽瞧見了吻痕，免不了被胡思亂想，沒想到顧媽媽的反應平常得竟然讓她傻了眼，全然不知所措。

顧媽媽回身嗔她一眼：“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，我們寶寶是什麽樣的姑娘，當媽的還不知道？”

導購小姐介紹的三款面膜，顧媽媽一一丟進了顧小魚面前的小推車裏，微笑著跟人揮了揮手，繼續說道：“你是我從小帶到大的，從小就聽話，又不是個會亂來的孩子。”

“……我跟你爸都瞎了眼以為好的，你死活看不上，態度從頭到尾都堅決。這小夥子，你能看上，肯定有可取之處，至少人品應該還不錯。”

顧小魚趕緊點頭：“挺好的挺好的，他人挺好的。”

閨女的胳膊肘往外拐，這話不假。顧媽媽都給她逗笑了，捏了捏顧小魚的手：“他在蓉城，過年就帶回家給我們看看。”

“他不在，他去海南出差了，”顧小魚道，想了想，實話實說，“……他工作挺忙的。失聯了兩天，今天早上才聯系到。不過現在電話又打不通了，應該又開始忙了。”

“男孩子有事業心是好的，不過分就行，”顧媽媽便道。沒說細問江喻白的事情，先教育她，“你知道他工作忙，平時就多體諒人家。一次兩次沒能陪你，這很正常。談戀愛無非是沖著找終身伴侶去，既然要走一輩子，眼光就得放長遠些，不要只局限在眼前。”

“……要是他沒能陪上你，可以撒撒嬌，不準耍混。”語畢，顧媽媽還不忘特別交代她。

顧小魚：“……”

她怎麽了她就耍混了！這是江喻白的親媽吧！

顧小魚癟了癟嘴，什麽也沒說。顧媽媽當她是默認，也沒多管，繼續往下說。

老一輩的戀愛婚姻經，能傳授的媽媽都盡可能得多教她一些。說來說去無非是一句話，日常相處要多理解多溝通，這句話，聽來容易做起來真的難。

顧小魚不免琢磨起來，果然應該找個機會好好跟江隊長說說，其實她同意同居這事。母女倆逛完超市，推著車子走到付款區前，顧媽媽看了看零售架，順手往她的車子裏放了兩盒杜蕾斯進去。

顧小魚：“……”

“唰”的一下，她臉紅了個透。

顧媽媽卻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，明顯是誤會了，又教育她：“年輕人喜歡激情沒關系，不過女孩子要知道保護自己。你還小，又沒結婚，懷上了不方便。”

顧小魚：“……”

哪兒跟哪兒啊，這就懷上不方便了！

臉上燙得沒奈何，顧小魚尷尬了半宿，哆哆嗦嗦地解釋：“……媽媽我們還沒有。”

顧媽媽不答話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，壓根就不信。

是啊，吻痕都出現在胸口上了，出現這種私密的地方，她憑什麽叫媽媽信兩人什麽都沒發生啊？就是換了她顧小魚，她自個兒也不信啊！

江隊長那話可不是說假的，都到這會兒了，她後悔都沒地方去。

這個鍋橫豎都得背！

顧小魚心裏砰砰亂跳，反正躲不過，頂著飛燙的一張臉，鬼使神差地改了口：“……知、知道了，會註意的。”

視死如歸的一番話，把售貨員都給惹笑了。還好現在是過年，蓉城幾乎人去城空，平日裏熱鬧的環球中心這會兒壓根就沒什麽顧客，丟臉也不至於丟大發。

售貨員打完價款，會意地把兩盒杜蕾斯放進了特別的小黑口袋裏遞給顧小魚。顧小魚趕緊取了皮包，把東西往包裏塞，跟做賊似得，一路回車上都還心驚膽戰。

顧媽媽還說她：“有什麽害羞的，多大的姑娘了。”

顧小魚無言以對，只好岔開話題：“媽媽我跟他談戀愛，你沒什麽意見吧？”

“媽媽有什麽意見，”顧媽媽啞然失笑，“哪有女兒喜歡的，媽不喜歡的道理？古話不是說了，丈母娘看女婿，是越看越喜歡。”

“那就好，”顧小魚舒了口氣。

心剛放下，又聽顧媽媽道：“不是早告訴你了，重點不在媽媽這兒，你呀，做你爸爸的工作去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小魚：天啦擼報警了我要，差點沒給我囧死好嗎，嚇死寶寶了，你敢信，我媽給我買杜蕾斯！

十一：我比較期待二白知道這件事的反應……

（端午快樂，端午有加更暴擊，哎我是不是無意間透露了些什麽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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